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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旧梦若芳华

发表时间:2021/02/27  作者:候鸟的家  浏览次数:1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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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初中的同学,突然给我打电话,多年不见了,想聚一聚。
  同学聚会,是令许多人值得去炫耀的事情。每每听见别人津津乐道之时,我坚强的外表仿佛受到了致命的一击,内心晦暗到了极点。
  光阴荏苒,我没有为自己留下可以炫耀的资本。
  老狼的歌,曾似一柄利刃插入了我的心脏。我没有睡在我上铺的那个兄弟,更没有那个长着长头发的同桌让我回忆。是谁给她盘起了长发?又是谁给她做了嫁衣?
  窗外的阳光明媚,春光无限。
  许多往事时时浮过眼前,不适时宜。浮生若梦,我总在为那一点点理想奋斗着。
  那一年,我离开了家乡去了广州,在一个工地做了一名小工。二十岁不到,用水泥与沙灰覆盖了青春。我略显老成,似早已领教了人世的沧桑。自卑与孤独充斥着整个世界,甚至夜不能寐。
  工地有个中年男子,来自安徽。
  尽管每日和水泥混凝土打交道,却仍然显得干净利落,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就是他这样的“不伦不类”引得他人的挤兑。可能是惺惺相惜,他与我很亲近。
  工友的业余消遣无非是打牌,喝酒,逛街,甚至去找女人。而我更多的时候与他窝在工棚里,看书,写字,听收音机。
  他很有才气,能写行云流水般的文章。如果不是亲眼得见,谁也不会相信,他那布满老茧的大手居然可以写出一笔苍劲有力的毛笔字来。他的文章曾深深的感动着我,使我与他跨越了年龄的界限,成为了一对忘年之交的知心朋友。
  他曾也过灿烂多彩的青春,是现实的残酷没有让他扣开理想的大门。
  很多个晚上,我们会坐在大楼的天盖上,默默的看着城市的天空,不言不语。那是别人的城市,我们只是一群外来工,却拼命的往里面挤。用鲜血与汗水,换取一点点可怜的立足之地。
  他最后还是回到了安徽老家。原因只有我知道。对他来讲却是莫大的耻辱。
  工地新来的项目工程师,居然是他高中的同学,如假包换睡在他上铺的那个兄弟。
  当年高考,仅仅几分之差,他被大学拒之门外。他从此离开了学校,踏上了漫漫打工之路。而他的上铺兄弟,考得更惨,几门功课没有及格。却因为家里有钱,又复读了一年高中,第二年高考,被一所建筑学校录取了。
  事实就是这么简单,一纸文凭把他与幸福从此分开了,包括他和他同学一起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也嫁给了他的工程师同学。
  他在老家仍然住着土房子,而他的同学早已开着小车住上了洋房,过着优越富足的生活。强烈的反差让他无地自容。拥挤的火车站,只有我一个人去送他。他的行李是一条化肥袋子做的。这样的装扮深深的刺痛着城市的眼睛,也深深的刺痛着我。
  如果有条件,你回去读书吧!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和我说这句话了。我感动着他的怜爱,却又无可奈何。如果能够长时间的和他在一起,他会像大哥,甚至像严父一样对我。
  他的孩子在老家,已经七岁。因为家庭的原因,他娶的是一个略有残疾的老婆。
  我回家好好的带孩子了,不想他以后还走我的老路。
  我低头,无语。只看着身边匆匆而过的人流。这个城市的步伐节奏太快,大街上的一个个人像没头苍蝇乱撞,从来都没有为谁停留过。
  从某一刻起,我便不经意的汇入了汹涌的打工潮里,不等回头,却发现已经走得很远。
  我能拒绝城市的灯红酒绿,可以对烟花柳巷里的媚俗不屑一顾。但我拒绝不了孤独,孤独是一杯毒酒。醉了是幸福,醒了却是难以言表的酸楚。
  我放心不下千里之外的父母和那个风雨飘零的家。也许人生就是这样了,从你选择了某种生活方式开始,便不允许回头了。
  姐姐来信告诉我,河北省一所卫生学校自主招生。因为父亲曾在镇医院工作过,所以镇医院特批了一个名额。这个名额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那一刻,我曾动了回家读书的念头。但是为了父亲,我咬牙放弃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几乎,这是一条可以跳出农门的捷径。父亲一生经历了太多的劫难,他却把诸多劫难的原因全部归罪于了他的职业。
  让一个医生宁愿放弃对生命的认知而去相信迷信,是多么残酷的事情。这样的打击没有几个人完全可以体会到。那一纸通知书一直跟随了我多年,和我一起饱尝了生活的艰辛。
  我爱文字,却用文字欺骗自己。更多的时候,把自己写成前朝某一个落魄的书生。演绎着一个个才子与佳人的浪漫故事。用虚无缥缈的爱情来安慰心灵的贫瘠。
  谁会看到我内心嫉恶如仇的一面?我甚至想手持一柄利剑,斩尽天下恶人。做一些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事情。快意恩仇,游戏人间。
  有一年,我从外地回到家里,几乎是夜不归宿。经常和几个一起逃学的混混朋友四处游荡,作一些鸡鸣狗盗,让人愤慨的事情。上车不买票,吃饭不给钱。通常是我们表现男子汉威严最直接的方式。
  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母亲会在漆黑的夜里摸索着走了好几个村子,终于在一个同学家找到了我。
  一间小小的卧室,窝着五六个和我同岁的人,满屋狼藉,乌烟瘴气。
  我和他们正在大块朵颐战利品,那是我们用气枪在邻村打死的两只鸡。
  母亲的出现,使空气瞬间凝固了。她呆呆的看着喝得面红耳赤的我,泪珠在她眼眶里打转。母亲的衣服被雨打得透湿,单薄的身子在寒冷里不停的颤栗着。
  朋友们一个个把头低到了胯下,没有谁敢对一个善良的母亲放肆。在母亲面前,他们男子汉的尊严消逝无踪,拼命的把我往外面推,架着我的膀子,骂着让我快滚。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亲的突然出现,让这一群问题青年迷途知返。但从那以后,我和同学们也渐渐少了来往。不久,一个个各奔东西,失去了联系。
  多年后,我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安徽的信。原来是那个和我在广州一起打过工的大哥寄来的。我早已忘记了他,他却一直把我记挂在心上,令我惭愧不已。
  他的信里洋溢着一股喜悦之情,原来他的儿子圆了当年未完成的大学梦,考取了北京一所著名的大学。他曾经对一纸文凭恨之入骨,但为了儿子的前途,仍然无怨无悔的耗尽了自己的青春。
  他回头问我过得怎样,我不敢提那次与读书失之交臂的事情。怕他骂我。
  十几年恍若一梦,荒废了太多光阴。许多日子过去便过去了,经不起再次回头。或是失落,或是遗憾,点点滴滴都难以忘去。
  一纸旧梦若芳华,十年回味亦枉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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