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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声音 · 和月亮谈恋爱的人(梅雨公寓四)

发表时间:2015/09/16  浏览次数: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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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文珂

文/幺幺00

美工/瑞瑞 

可能是单身太久了,久到一些无关痛痒的人都开始焦躁不安,不停的询问我“为什么还不找对象?”我告诉他们“我只和心中有太阳的人在一起”,他们对此很疑惑,追问原因。我说“因为我和月亮谈过恋爱啊”。听到这个,他们面带兴奋惊奇的问“怎么样怎么样?和月亮谈恋爱是不是很爽很漂亮?”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头想了很久,才轻轻的说“不是……是又冷又凉的”。

“切~”大家一哄而散,因为没有人相信。

如果说大众的健康的可以为外人道也的生活是太阳,那么私人的阴郁的无法言说的日子就是月亮。而我,是那个曾经与月亮谈过恋爱的人。

迟来的梅雨公寓四,没有善意的有趣的光怪陆离的故事,只有我自己的又长又琐碎的杂事,你若现在要离开,还来得及。

如果不,那么,我们开始讲述。

“在很多个酷似梅雨季节的夜晚,我喜欢趴在阳台上望着东西快速干道中飞驰的车灯,从模糊到清晰从清晰又模糊,忽略掉声音,深深浅浅,好不漂亮。于是,我开始喜欢我的房子,戏谑的称它为,梅雨公寓。”当想起这段最初赋予梅雨公寓的定义时,我和一个小我两岁的孩子并肩站在阳台上,夜还没有很深,街角依旧熙熙攘攘,路人慌张,过客匆忙。我们都没有说话,眼睛望向窗外,像是要记住什么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滴泪清脆的砸在了窗台上,那个孩子看着对面洗车店发光的牌匾说“当一个刷车工再也不是我的梦想了,因为,你就要走了”。

2015年3月13日,和房屋中介做好了交接手续,我拎起行李箱,关上了梅雨公寓的门,自此,再也没能回去。离开那里后的期限,或许是永远。

下楼时,小心翼翼的走着老旧并不整齐的台阶,轻轻想起,那个孩子以前总是半开玩笑的说“姐,等我毕业了,就去你家楼下的洗车店,当一名刷车工”我笑着揉弄她的小脑袋“上大学就是为了做这个么,孩子,你傻了”她低下头,不清不楚的咕哝着“才不是,因为这是离你最近的距离”。

造成这一切的起因是一张确诊通知单——某某某,女,二十五岁,现确诊为双眼视网膜色素变性-2014年9月21日。无需百度,我简单的说给你听,就像是眼睛得了癌症,随着时间的推移,双眼视网膜内血管会渐渐萎缩坏死,因此同时伴随视野缺失及视力下降,直至失明。时间可能是一年五年或十年,不确定。目前针对此类疾病,国内外均无有效的治疗手段与药物,病人能做的,只有等待。

年轻人都喜欢一个词语——“将来”,它代表着所有希望都可能会变成现实,从青涩到成熟,开始为人父母相夫教子,用追求和经历在人生这张纸上不断做着加法,更多懂得与眼界,更多尝试与接纳,因为明天总是好过昨天。可如果有一件事的发生,会随着时光行进而越来越糟,美好的事物逐步褪色,梦想都变成无力的假设,它像定时闹钟一样,即使你睡着了,也要滴滴答答作响,一刻不曾停歇。 于是,确诊后的第一段时间,我开始陷入巨大的恐惧与不安中。

不是特别软弱的人,因此即使知晓了糟糕的结果,也没有从这个城市离开,仅仅和领导沟通,工作内容尽量减少与电子产品的接触,开始有意识的爱护眼睛。在情绪上表现出一种主观性的理智,看起来冷静的很可怕。但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躲不掉。除了工作朝九晚五的时间外,我开始更多的关注陌生人,地铁上的,路边行走的,甚至是乞丐,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羡慕眼神。我偏激的觉得,只要是健全的人,就是幸福的。对别人是羡慕,那对自己就只能是怜悯,用突如其来没人看到的泪水与彻夜不眠的焦虑,同情着自己。我一遍又一遍的询问他们“是不是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抛弃我”即使获得了肯定的回答,隔不了几天,还要再一次的确认,然后把聊天记录截图保存,像是对待巨额财产一般。这个他们,包括朋友、亲人、甚至因追求我而暧昧不清的人。你看,一向有些高傲的我竟然用这样一种近乎病态的方式填补着无法言说的不安。表现出这些诡异的行为都是太阳即将落山的傍晚和凌晨,清晨醒来又会对自己的做法愧疚和不满。就这样,从深秋的十月到初冬的十二月,我起起伏伏于恐惧时不安的行径与清醒时羞愧的难过中,即使外表看起来在正常不过,也掏空了所有精力,显得身心俱疲。最终的结果是,十二月尾,平安夜,妈妈来到这里,将我带回了家。

从一个状态进入另一个状态,很多情况是因为环境的改变,家是温暖干净安逸的,会抚平躁动不安的情绪。于是,在那些被我次次询问、确认的人还没有厌烦时,我从恐惧进入到了逃避。你能想象在差不多一个半月的时间里,有人每天睡十七个小时么。而且是深度睡眠,中途不会醒来,没有梦境。除了睡着的时候,其他时间用来放空大脑似得发呆,一片空白,不和任何人联系,吃不多的食物,模糊昼夜,忘记日期,昏昏沉沉的在一个北方小城与世隔绝。没有人知道,睡着了是多么的幸福,好的坏的时光都被轻易流逝,没有烦恼和焦虑,无需担忧和恐惧。我甚至在某一刻清醒的时候,认为以后的年月都会如此度过,直到死去。后来,我见到了一场黎明。这一个半月中,大多数醒来的时间都是中午,只有一次,在凌晨四点半。眼见着原本黑暗的周遭开始一点一滴的开放,光线一丝一缕的清明,卧室内的每一件物品逐渐醒来,把它们的轮廓、颜色和质地一寸一寸展示给我看,每一次眨眼后的景象都比上一刻更柔和,直到窗边泛起鱼肚白,黎明前一刻黑暗临终时的缄默与月光收起后日光未醒时的难过,通通消散,坐在床边的我,泪流满面。那天之后,我不再昏睡。

不同于三字经,荀子说“人之初,性本恶”。我印证了这一点,从昏睡的状态解脱出来后,我开始用恶意揣度一切。不仅仅是对外人,更是对自己。所有的医生都说,就算没有有效的药物,但有意识的爱护眼睛远离电子产品依旧可以延缓恶化的速度,我却开始长时间的上网,微博微信QQ贴吧,频繁的在社交软件上逗留,用看电子书的行为替代睡眠,自然而然会导致眼睛酸涩疼痛,但依旧不停止,像是对自己恶毒,就可以报复命运一样。对外人,很冷漠,每天说话不会超过十句,不愿意见生人,眼神冰凉阴郁,觉得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嘲笑我,他们会在我听不到的地方讲起我曾经的远大志向,随后哄堂大笑。我也会经常关注病友群,看到更多与我相似却不同的人,悲伤,绝望。每当有心怀善意的人遭遇苦难,我心中恶意就会增加一分,说好的好人有好报呢,说好的因果报应呢,菩萨,你诚然骗我。我很少安慰他们,因为安慰那么苍白,在既定的事实面前。直到有一天,一个27岁的男人进群,他说“你们都是rp病人么?这种病现在该怎么办?我不想变成瞎子”“你们知道么,我在北京国企工作,知道国企么,我一辈子都不用愁,和你们这帮普通人不一样”“要是我周围的同事知道我得了这个病会怎么看我,我还怎么结婚啊”“要是真的瞎了,我就去死”。那一刻,我所有的恶意烟消云散了,我把自己卑微的心态从地上拾起,其实,世界上能嘲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回复给他一句“一个国企,还承载不了一个人的一生”。同时自己也明白,一个包容的家,也承载不了自己的一生,死局需要一个出口。

我简单的收拾了行李,动身前往北京。期间到沈阳做了短暂停留,将还留在梅雨公寓内的物品打包处理,将房子交还中介,然后彻底离开了那个城市,这就是开篇提到过的三月。到北京后预约了协和医院针对此类疾病最权威的专家,重新进行每一项检查。出口有很多,其中有一项叫做侥幸心理,还有一项叫做相信医学的能力。等结果的间隙,我从北京辗转河北省、山东省,去了被佛教徒誉为极乐净土的海岛金山寺。那里或许真的是世外桃源,进了山门,沿路百米只有素食斎和居士客栈,行人不多,木门紧闭,家家户户传出的都是佛经唱诵的声音。你若推门而入,他们会用佛号与你招呼,见人鞠躬行礼,递送物品举案齐眉,谦逊平常。半大的孩子在街边,朗朗背着弟子规,唱着小童谣。寺庙晚课七点开始九点结束,你从中经过,草丛中的白色小狗会对你轻轻颔首。这里没有网络没有喧哗,人们习惯披一件斗篷安静行走。对了,出口还有一种,叫做遁入空门。可我在那里仅仅停留了一个晚上便离开了,或许对于内心有着顽固见地的人来说,可以把信仰当做精神食粮,却没办法做到全然接受。那么这个出口,是死路。回到北京,检查结果刚好出来,再次确诊,再次确认没有治疗方式,空手去空手回,连一粒药片都没有。那么这两个出口,也是死路。

躺在Z15的车厢里,它向着我那个北方以北的小城驶去。竟是说不出的轻松与明朗。当你心中对一些岔路心存留恋时,脚下的路就走得并不坚定。就像你与三个人暧昧不清,那你一定不会与其中一个人一心一意。这次出走,让我自以为的出口变成了死路一条,唯独剩下的就是摒除杂念勇敢面对。相信我,那么多纯粹的励志故事都是有选择性的讲述,我坚信每一个人遇到突如其来的灾祸都会经历恐惧、逃避、麻木、恶意这些不可避免的情绪。只是长短不一,外表难测罢了。

在事情发生半年后,我选择将每一个阶段尽可能真实的再现,过滤掉其他故事中必不可少招人喜爱的点滴,这里只保存了那些不愿意被人知道的病态与恶意,我把我自己,残忍的讲给你听。别人的故事因为离乡、得奖、轻狂、死亡而显得跌宕,我没有割腕、没有跳楼、没有背起行囊徒步旅游、却并不认为它平常,反而觉得只有这段与月亮谈恋爱的日子值得珍藏。

人生不如意之事七八九,竟无法与人言一二三,才算坎坷。你看,我写了这么这么多,还哪里算得上,反倒应该是坦荡。我知道,今后的时光,不会因为我的坚强而顺畅,很多负面的情绪在很多个睡不着的夜晚依旧会悄悄抵达,无妨,走过他乡,独自成长,抑抑扬扬,地老天荒。

回到家之后的日子过得很平实,开始听有声小说,偶尔写写书法,春天已经悄然开出了盛大的花。四月尾,父母因工作逐渐忙碌,我会在清晨去买新鲜的蔬菜,傍晚系上围裙为他们准备晚餐,享尽人间烟火。这个五月,或许我会回到沈阳,毕竟,有些更善良的人们为我保留着干净而整洁的办公桌,等我回去。

忽的想起离开梅雨公寓时我曾写到“我们走过雨季,尽享阴霾,缠缠绵绵的好比暗室情事,郁结的、冰冷的、暗顿的,充满心计和无法抬头的居于一室。到今天我离开这里,这个房间,这个老旧的地方,这个城市。它被记忆裹挟成初春阳光肆意的惊蛰印记,成了我挥手告别的阳光一地”。


梅雨公寓,从此叫阳光城。而我,是那个与月亮谈过恋爱,却等待阳光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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