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炊烟

行走尘世，总有太多的纷扰和喧嚣让人身不由己，心神疲惫。此时此刻的我，总会想起老屋的味道；想起那缕在屋顶上扶摇直上的炊烟；想起在老屋厨屋里钻灶膛的年迈的母亲；想起灶间的小方桌上母亲在烟熏火燎中烧出来的粗茶淡饭的清香。于是，内心归于平静，抖落掉身上的烦恼和不快，只剩下一方阳光，一份懂得，一声惦念。

怀揣着暖暖的记忆，心带着浓浓的期许，慢慢地走近故乡。玉带似的小河，明镜似的池塘，粉墙黛瓦的老屋，高楼华堂的新居，树拥水抱的故乡，如画般出现在眼前了。踟蹰于故乡的村边小道，总有无尽思绪。这里有伟岸的老树，这里有仄仄的村巷，这里有老旧相间的村舍，这里有绕村流过的小河，这里更有我的至亲至爱。这熟悉的一切，无论我来多少回，只要一见面，我们就会一下子成了知己亲人，于是倾情诉说，絮絮不止。时近中午，我知道，老屋的炊烟将要袅袅的升起了，我不觉加快了脚步。只要我回故乡，只要老母安守老屋，我总要在炊烟升起之前赶到老屋，去和母亲共赴一场烟熏火燎的盛会。

我匆匆赶到老屋时，母亲已在砧板上“咚咚咚”地在切菜了。或许是母子连心，因为总是那么的心有灵犀，母亲总在每个周末的这个时候等着我，等着我和她一道烧锅做饭，然后共进午餐。我和母亲打了个招呼，赶忙放下行李，坐到灶膛前，抓个草把，塞进灶膛，划着火柴点燃。火焰升腾中，一股浓烟直窜进烟囱，一缕青烟漫出灶门，小小的厨屋一时间弥漫了炊烟的味道。我做这一切的时候，母亲从不会阻止我，仿佛她最想看的、最需要的就是这一幕。母亲放油炒菜，我添柴烧火。在锅、铲、瓢、盆的交响曲中，母子两创造着不丰盛，却香甜的午餐。在油烟的升腾中，母亲弱小的身形更加的苍老，缕缕白发随水汽飘拂，偶尔咳嗽一声，声音略显沙哑。我的心一揪一揪的，屡次要替下母亲，一人边烧边炒。但母亲总是不肯，她总说：“我没事，动动好些。”我知道，这是借口，母亲是舍不得这个场面。

望着灶膛的烈焰，看着忙碌的母亲，我的思绪随着这缕炊烟在飘飞漫延。小时候，放学后一直贪恋玩耍忘记回家的我，无论玩得多远，玩得多痴迷，只要看见自家低矮平房屋顶上的烟囱里淡蓝色的随风袅袅升起的炊烟，就会抓起放在地上的书包，快步往家跑。那纯是饥饿的召唤，全然感知不到母亲的辛劳。如今，这遥远的炊烟仍然一直袅袅地升腾在我心里，温馨了我的记忆。“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想起炊烟，就想起故乡村居。屋前的鸡鸣，母亲的身影，在高高低低的村居上空盘旋炊烟，给我宁静、温暖、慰藉。曾不止一次地和母亲说，现在条件好了，不要烧柴灶了。老屋里煤气灶、电水壶、电烧锅一应俱全。可是，母亲坚持烧柴灶，只有逢年过节才用那些东西。母亲说，烟囱头上冒烟，才像个人家，家里才有人气，家里才兴旺。“田舍炊烟常蔽野，居民安堵不离乡。”我明白，母亲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着她的身后儿孙。

“好了，我们吃饭吧。”母亲的话语拉回了我的思绪。看着小桌上几个鲜嫩的小菜，碗里白亮的米饭，心中顿觉充实满足。我和母亲相对而坐，幸福地吃着午饭。温馨的时刻里，盈满泪光的眼中，清晰而又深刻地显现出平日的母亲：白发苍苍，穿着如炊烟一样颜色的母亲在灶前忙碌着，不时地蹲下身子往灶膛里续上柴草，这些母亲平日里从地里收回来的柴禾，在灶膛里燃焼着，闪亮着，映红了母亲的脸，点燃着母亲的希望……

挥手告别母亲，踏上归程。一路踟蹰，一路惦念。有母亲的老屋才有炊烟缭绕，有母亲的老屋才是我的老屋。